茹河道

走在前面的一條路

空無一人

沉沉的云層

一條路的蓋子

輕輕搭在樹上

秋葉還沒有飄落

轉(zhuǎn)彎處

閃出一座山

眼前

一切都顯得

蒼茫古老

車輪來不及思考

一幅畫

潑撒多少筆墨

才能完成身后的意義

隨手拍攝這個念頭

總擔(dān)心這一刻的思想

不會有人明白

“在荒原盡頭，手指可以觸天”

城墻灣

風(fēng)走走停停

樹葉丟失的

不是故鄉(xiāng)根本

天空臉色很不好看

狗吠聲聽不到了

院門生銹的鎖

緊鎖著童年

炊煙呢

正在寫進(jìn)童話

留下筆記

從村口走到村口

一圈走過來

能說的話

已經(jīng)說不出口

眼見一場浩蕩的大雪

落在地上

一切都白白凈凈

一條河找見另一條河

搖曳的風(fēng)松開云朵的風(fēng)箏

在一座座山峰前徹底安靜下來

它不知道這些一望無際的葉子

怎么像羽毛豐滿的翅膀伸展開來

河流似飛行器在藍(lán)天上劃過的痕線

星星是大片大片鑲嵌在綠色作物中的麥田

鳥鳴聲清脆悠遠(yuǎn)

是石子丟進(jìn)水潭濺起的漣漪

北石窟風(fēng)化的砂粒默數(shù)地支天干

石道坡歷經(jīng)千年的腳印長出綠色的胡須

茹河和蒲河握手的地方

幾座山峰坐下來

攤開一本陳年老賬

前朝往事如夢

陽光明媚的清晨

怎么說也說不清楚

惹得路上行人紛紛駐足回首

最高大的石佛頭頂

無知的小鳥拉下一灘鳥糞

經(jīng)卷再次打開

僧人早已不見蹤影

茹河和蒲河說了什么

手挽手向前走去

與秋菊一同返鄉(xiāng)

野秋菊先我一步

踏進(jìn)大門

滿院都是草木的身影

走遍村子

找不見聲音

落葉和風(fēng)過來問候

沒人答應(yīng)

返回家園的飛禽

與我一樣孤獨(dú)

待我靠近

卻向遠(yuǎn)處飛去

眼前劃過一道弧線

像拋下一塊石頭

砸落心上

隱隱作痛

村子一下被掏空

故鄉(xiāng)的莊院

此刻的心情

隨麥草垛上的鴿子

撲閃撲閃跳動

村莊似麥場的碌碡

安靜得有些沉重

青草躍躍欲試

向碾麥場中心靠近

通往莊院的路

沒有多少腳印

鴿子看來

空下來的村莊

需要三兩聲鳥鳴

喚醒吃奶的羊羔

和蹣跚的老人

山羊一聲長咩

莊院急忙站立起來

趨于平靜的早晨

天色亮了

燈光淡了

煩躁的跡象

在鳥鳴聲中消散

葉子透過露珠

看一朵花的秀美

遲疑的螞蟻

隱沒于向上的草木

陽光露出笑

山峰踮起腳尖

致意遠(yuǎn)處

一切大白天下

揉醒眼睛

打量身前身后

沒有回頭的河流

看來看去

所有的努力隨風(fēng)而動

能夠伸手抓住的

是趨于平靜的早晨

走高處看看

云朵壓低翅膀

風(fēng)和雨

腳前腳后

大地上站穩(wěn)腳跟

小草與大樹的姿態(tài)

開始動搖

四顧茫茫

燈似乎都破碎了

星辰隱沒云霧之中

天瞬間黑了

伸手不見五指

心還算亮堂

深一腳淺一腳往高處走

還好到了山頂

遠(yuǎn)遠(yuǎn)望去

天邊兩道彩虹

像一座橋

橫跨一道道山上

三岔溝

山頂有沒見識過的冷風(fēng)

河溝有從冰凌的眼球

掙脫而出的混濁的流水

山野灰黃的臉色漸漸滋潤起來

太陽從東山跌跌撞撞爬到西山

終于站直身子

臉上的光彩前所未有的燦爛

綻放的光澤圣潔慈愛

山洼老杏樹與河灘酸棗林

像溫順的少女

仿佛挎著竹籃剜苜蓿

春天的路上

幾只白山羊逃離圈養(yǎng)

歡快地向前奔跑

田地麥苗起身

四處打量鄉(xiāng)村的方向

城里混了一個冬天的麻雀

灰頭土臉地往回趕

田園的舞臺足夠大也有很多挑戰(zhàn)

池壩里水岸邊不知名的飛禽

宛若城里來的親戚

色彩鮮明閃耀半邊天

本土的天鵝鴨子

也勤快地梳理羽毛

認(rèn)真審視這方水土

溝岔山坳里沉默一冬的水泉

波動起心思

借助陽光的眷顧轉(zhuǎn)換神色

扯起一面光亮的鏡子

向走近的美好致敬

走潘城

公元2021年歲次辛丑暮春

一腳踏進(jìn)北宋的潘城

一腳站在潘楊是是非非的門口

溝壑的滄桑和歲月的深沉

皺起青石的眉頭

黃土高筑的城墻上

一塊塊堅(jiān)硬的石頭

緊盯越界的敵人

大宋跟隨潘美

擁戴上位的皇帝向南退去

穿越時空的馬茹子

舉著小小白花

為守衛(wèi)邊疆的楊家將

默默致哀

潘美的決心在權(quán)衡之下

與一座三面臨溝一面斬山的土城

轟然倒塌

撿拾潘城的瓦碴

輕輕擦拭

心碎的回聲

驚起潘城的禽鳥

一言不發(fā)振翅高飛

踏訪者孤獨(dú)的身影拖著疲憊

不知是翻潘楊澗而返

還是登高順塬回去

干凈的秋天多好

過子午嶺

林海深處山梁上

一條秦朝的高速公路

不見一只腳印

烽燧之上盤旋的鷹

看見什么

高原行走的風(fēng)

停下腳步

與金黃的樹葉對視

陽光踮起腳尖

看喜鵲飛過頭頂

千年石橋跨過又一個季節(jié)

聽聞果園的聲音

唱歌的孩子

有些小小歡喜

寒風(fēng)中樹葉轉(zhuǎn)過身來

一遍遍撫摸自己

似在撫摸黃金般的勛章

朵朵白云過來

一遍遍擦拭天空

一個干凈的秋天多好

大原蘋果紅了

平安出門

去送一份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