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地偏僻，四周盡是半人高的灌木和雜草，且沒有路。順著極難走的溝道走了一個多鐘頭，才到達(dá)這里，腳腕還被劃了幾道口子。但當(dāng)見到那塊馬蹄石時，頓時便忘卻了途中的艱險。此處也并非只有這一塊石頭，兩岸的崖上，低處的渠里，甚至旁邊的平緩地帶，均長滿青藍(lán)色的大石頭，或因長期風(fēng)化的緣故，有些已泛青，有些泛白，還有些則泛灰。三里不止。從北岸的矮崖上跳下來時，摔了一跤，所幸是掉落在了草叢間。馬蹄石就位于矮崖的正南側(cè)。

??????? 十多年前，還在村上讀小學(xué)時，我和同伴們就常常到這里來，此處是我們村通往羊毛灣水庫的必經(jīng)之地。來的次數(shù)多了，便將這里的野地風(fēng)光深深地記在了腦海里，但我想起最多的還是那塊馬蹄石。說來那也不過是一塊平常的石頭，但和別的石頭相比，它的中間位置偏偏就多了一只馬蹄印子，因而它又顯得極不尋常。究竟是什么馬在這塊石頭上留下了腳?。渴窃诖笥臧蹴绲陌兹?，還是在星光燦爛的深夜？為何單單只留下一只馬蹄印子？至今無人考證。

??????? 細(xì)觀蹄印，竟看不出任何的人為鑿痕，想來或是天然形成。蹄印深約一桚，內(nèi)壁光滑，紋理清晰可辨，尚無一處破損。沒有千年，少說也有數(shù)百年的光陰。它未能被人盜走，未遭破壞，恐怕也與所在的位置有關(guān)，埋在野石荒草間，少聞人聲，不問歷史，方才保全了性命。這么多年，馬蹄石一直隱藏在村里少年的夢境里，藏在村人童年時代那綿長的記憶里，星月和荒草認(rèn)得它，荒溝里逮蝎子的鄉(xiāng)人認(rèn)得它，狐貍和野豬認(rèn)得它。它孤寂，但不寂寞。

??????? 前年仲夏，在西安坐地鐵，中途打盹，忽然夢見石頭溝里的馬蹄石。見一老者正盤腿坐在大石頭上，同一位面容清秀的后生下棋，旁邊立有一匹毛色光亮的白馬，冷風(fēng)嗖嗖，霞光染天，西邊的水面閃爍著金色的光芒，時有銀魚飛出。醒后，很快就忘卻了，不想一連數(shù)日，竟做了同樣的夢。前后思量，還是決定再去看一回馬蹄石，便搭乘班車回了老家，重走了一回溝道，野草更加茂密，腳下盡是虛土和灌木，到石頭溝時，暮色四沉，鳥鳴悲壯，已是傍晚。

??????? 可到天黑前我都沒有找到馬蹄石。我分明清楚地記著它的位置呀，為何現(xiàn)在就找不見了？莫非它被山溝里的月亮藏了起來？坐在大石頭上，望著昏暗的山野和不遠(yuǎn)處的三棵皂角樹，我萬分疑惑。再晚些時，月亮懸上崖頭，山谷深處傳來貓頭鷹的啼叫，只見一白胡子老人牽著白馬正從溝道間走來，嚇得我汗毛豎起，以為是在夢境，掐掐胳膊，卻分明感受到了疼痛。我連忙打開手電筒，沿平緩地帶跑上了西南角的大路。到現(xiàn)在，我都沒有再去過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