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年9月底,劉志丹、謝子長率陜甘游擊隊北上陜北,長途奔襲陜西省保安(今志丹)縣城時,因向?qū)月?、倉促應戰(zhàn)而戰(zhàn)斗失利。之后,謝子長等率部撤回隴東。途經(jīng)富縣和保安交界處的墩兒梁、張家灣八卦寺一帶時,又遭敵襲擊,部隊再戰(zhàn)失利,損失很大,不到300人的部隊減員達200多人,傷病員就有三四十名,謝子長也負傷了。
10月上旬,陜甘游擊隊退守到甘肅南梁一帶的平定川、豹子川和白沙川一帶。這時,天氣漸漸地冷了,指戰(zhàn)員們還穿著單衣,糧食、經(jīng)費也發(fā)生了困難,敵人還到處尋找“圍剿”。在這種情況下,謝子長帶著游擊隊鉆進了子午嶺梢山。
子午嶺位于陜甘兩省交界處,綿延數(shù)百里,溝壑縱橫,梢林密布,國民黨統(tǒng)治力量薄弱,是紅軍進行游擊戰(zhàn)爭的好地方。當時,雖然暫時擺脫了敵軍的圍追堵截,但因數(shù)月轉戰(zhàn),連戰(zhàn)連敗,指戰(zhàn)員疲憊不堪,士氣低落,加上傷寒病流行,傷病員大增,游擊隊醫(yī)藥短缺,過冬所需糧食、服裝、經(jīng)費供給面臨嚴重困難。陜甘游擊隊中彌漫著一些悲觀情緒。山風襲來,吹落片片黃葉,更顯得凄涼冷落。
一些戰(zhàn)士看到大家傷的傷,病的病,吃的沒吃的,穿的沒穿的,直發(fā)愁。謝子長卻指著面前莽莽蒼蒼的山林樂觀地說:“你們看,這山春天綠,秋天黃,有興旺的季節(jié),也有枯黃的日子,我們革命也一樣,有勝利,也有失敗。現(xiàn)在樹葉落了,明年春上又會長出來。冬天到了,春天還會遠嗎?熬過寒冬就是春天!現(xiàn)在我們遇到了挫折,只要我們不要悲觀,不要怕失敗,最后總會勝利的?!彼种钢α⒃跇迥緟仓械纳n松說:“你們再看,白樺樹寒風一吹葉就落了,松樹卻不怕嚴寒,越冷越綠。我們革命者,就應該不怕困難和失敗,像松樹那樣,在艱苦中鍛煉成長。”謝子長又風趣地說:“我們這個家(指子午嶺山區(qū))不錯呀!方圓幾百里大,進了這個家,敵人就找不到我們了。燒柴不用上山砍,吃水不用下溝擔,吃的有野果、野菜,打只羊鹿子,吃的肉有了,穿的皮襖也有了。你們說,我們還有啥缺的?”
謝子長這一說,一下振作了大家的精神,沉悶的空氣一掃而空,戰(zhàn)士們又活躍起來了。指戰(zhàn)員們說,還是總指揮說得對!
為了擺脫重重困難,謝子長在合水縣蓮花寺主持召開中共陜甘游擊隊隊委會,參加會議的有劉志丹、閻紅彥、楊重遠、黃子文等。會議決定帶領游擊隊進入子午嶺的梢山地帶,化整為零,分散游擊,發(fā)動群眾,打擊土豪,籌集軍需、壯大力量,渡過難關。具體計劃是:劉志丹、高崗帶領一個大隊70余人,到合水的拓兒塬一帶活動;楊森、黃子文帶領60余人到陜西三原武字區(qū)活動;謝子長帶吳岱峰、高鵬飛等30多名老戰(zhàn)士、傷病員,留在豹子川、平定川一帶,護理調(diào)養(yǎng)傷病員,并設法與中共陜北特委聯(lián)系,請求調(diào)派黨團員和進步青年參加游擊隊;閻紅彥、楊重遠帶領騎兵大隊,到耀縣、宜君一帶游擊,設法與中共陜西省委聯(lián)系。
謝子長、吳岱峰帶領的幾十名傷病員是分散活動中最艱難的一路。
初冬的子午嶺,早早就飄起了雪花。這時,謝子長還和戰(zhàn)士們一樣穿著單衣。他們一起把傷病號抬進山上的破窯洞,洞口用樹枝堵上。沒有藥品,傷員的傷口化膿了,謝子長就用鹽水親自給傷員洗傷口。鹽水用完了,就用煙簽子卷上紙,蘸些清油點到傷口上。就這樣,挽救了不少傷員的生命。
在這樣艱苦的情況下,謝子長仍然堅持不打擾群眾。他說,老鄉(xiāng)生活都很苦,我們不能幫助他們,還咋能麻煩他們。住在山林的老百姓都把紅軍當親人看待,看到紅軍住在破窯洞,挨凍受餓,心里很不是滋味。特別是他們看到游擊隊總指揮老謝和戰(zhàn)士一樣多天沒見糧食,面黃肌瘦,人樣子都變了,就主動把節(jié)省下來的糧食送來給他吃,也多被謝子長婉言謝絕了。有時,實在謝退不了,他就分給傷病員吃。在謝子長以身作則的影響下,大家一起站崗放哨,燒火做飯,一起外出背糧、打柴、碾米,采草藥、摘野果、挖野菜,籌集被褥、棉衣等御寒物品?;I集到的少量被褥、棉衣,謝子長總是讓給傷病員,自己則在篝火旁邊鋪一條毛口袋、穿著破棉襖過夜。
子午嶺的冬天冷得要命,凜冽的西北風卷著雪粒呼嘯著順著山梁刮下來,像刀割一樣。半夜,睡在洞口的謝子長被凍醒了,當褥子用的一條毛口袋和一條破被子早就轉讓給傷病員了。睡前用火烤熱的地方這時也已冰冷冰冷。他凍醒后怎么也睡不著,就開始惦念起出去打游擊的劉志丹、閻紅彥、楊森他們:不知現(xiàn)在的情況咋樣?是否打開了局面?……這時,睡在窯洞里邊的傷病員也凍醒了,有的因傷口疼痛還微微地呻吟著。
謝子長看大家凍得受不了,就取來干樹枝生起了火。
干柴噼啪噼啪地響著,山風吹來,火燃得更旺。火光映紅了少年先鋒隊員清瘦的臉龐。這些小少先隊員都是窮人家的苦孩子。有的從小失去了父母,討飯為生;有的家里窮得揭不開鍋,從小就給地主家當小長工。他們見到紅軍對窮人親、對地主老財恨,特別是看到總指揮老謝喜歡他們,當紅軍不挨打受氣,就跟著游擊隊要當紅軍,游擊隊走到哪他們跟到哪,再不愿離開隊伍了。
滿窯的同志凍得睡不成,大家干脆都起來坐在火堆旁,圍著謝子長拉起了話。謝子長又講起了他經(jīng)常說的那些話:“革命是一定要勝利的,我們共產(chǎn)黨得人心,受到老百姓的誠心擁護。在南方,我們還有毛委員、朱總司令領導的中央紅軍。不要看現(xiàn)在我們的力量小,‘有志者,事竟成’‘失敗乃成功之母’,只要我們不怕失敗,不怕犧牲,一次不成再來一次,老子不行兒子干,兒子不行交給孫子,最后的勝利總是我們的?!彼终f:“最困難的時候也就是勝利快要到來的時候,我們硬著頭皮將最困難的日子頂過去了,勝利就會到來。”
洞外,凜冽的西北風卷著雪片在梢林中呼嘯;洞內(nèi),火光通紅。謝子長純樸的話語,像熊熊的火焰,烤得同志們心里暖烘烘的,喚起了大家斗爭的熱情。
謝子長看見小戰(zhàn)士們也和成年戰(zhàn)士一樣忍饑受凍,就動員他們暫時去給老百姓放牛羊、推磨、推碾子,小戰(zhàn)士們怕回不到紅軍部隊,都不肯離開。謝子長再三向這些小戰(zhàn)士們保證,將來一定把他們找回來,他們才放心地去了。
在謝子長等親自護理下,高鵬飛、強龍光等大部分傷病員病情好轉起來。閻紅彥、楊重遠等率領騎兵隊也從耀縣打游擊歸來,帶回了很多錢款、衣物和藥品。謝子長又帶領騎兵隊北上陜北,到安塞真武洞一帶打土豪,繳獲30多匹騾馬,籌集了一批經(jīng)費,擴充了80多名騎兵,隨后南下二將川,與劉志丹會合。在解決陜甘游擊隊自身給養(yǎng)困難的同時,謝子長還派高鵬飛、強龍光等攜帶一批現(xiàn)款,送交中共陜北特委和中央北方局,作為黨的活動經(jīng)費。
堅定地信仰、頑強地意志,終于戰(zhàn)勝了凜冽的寒風和嚴酷的環(huán)境。經(jīng)過幾個月的分兵游擊,發(fā)動群眾打土豪,陜甘游擊隊籌集到大量款糧物資,部隊恢復了戰(zhàn)斗力,渡過了難關。1932年12月上旬,各路游擊隊在子午嶺西部的合水縣黑木塬會合。12月中旬,陸續(xù)返回南梁,在葫蘆河川、二將川一帶會合。接著,根據(jù)中共陜西省委的指示,陜甘游擊隊在劉志丹、謝子長等的率領下,再出橋山,揮師南下,開始了新的革命征程。